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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口财经记者 吕华 景毅

甘肃，一个神奇的地方，是中国唯一一个跨越了北方地区、南方地区、西北地区、青藏地区四大地理区域的省份，也是中国气候类型最为丰富的省份。

然而，这样的神奇似乎并未给甘肃带来太多“利好”，直到这个春天，因为一碗麻辣烫，偏远低调的西部小城天水开出了一朵“流量之花”，也让甘肃这个与“网红”不太搭界的省份一时间成了顶流。天水，撑起了甘肃的“面子”。

当全国各地的网友蜂拥而至，鲜有人了解，这个山水秀丽的“陇上江南”其实就坐落在绵延上千公里的风沙线边缘，而挡在风沙前面的城与人，则是甘肃最深刻的“里子”。

从一步到一亩、从一点到一片，一道道阻挡风沙的绿色屏障被人们生生刻进了沙漠。绿进沙退，与天斗，与地斗，这是一场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接力，也是甘肃儿女对这个世界最深情的告白。

一步一叩首，一苗一瓢水

西北大地，高天流云。大大小小的湖泊宛若瀚海明镜，每到夏天，丰沛的水源浸润了土壤成片的花棒、梭梭、柠条、白刺在此扎根，吸引了成群结队的牛羊……在甘肃省武威市凉州区林草局技术员李军义的童年印象里，家乡就是这样一片生机盎然的沙漠奇景。

武威位于天水市西北侧约500公里，地处中国第三大沙漠巴丹吉林沙漠和第四大沙漠腾格里沙漠的交汇地带。这里本应是生命的禁区，但得益于祁连山脉的冰雪融水，中部平原绿洲区地势平坦、土壤肥沃，自西汉时起，便吸引了众多游牧民族在此放牧，成为河西走廊的文明之源。

然而，大自然的馈赠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自上世纪50年代以来，受持续高温天气的影响，武威降水量连年减少，又加上人类农业活动的增加和不加节制的放牧，使本就不充裕的水资源日渐匮乏，草场也最终退化沙化，沙漠中的“明珠”从此变成了被狂沙肆虐最严重的地区之一。

1993年5月5日，一股建国以来最大的“黑风暴”席卷整个河西走廊，最强12级的大风裹挟着沙尘，形成百米高的沙墙，吞噬着大地上的一切，白昼瞬间变为黑夜。

彼时，23岁的李军义正在陕西某高校就读林学专业，据他回忆，“黑风暴”刮到陕西的时候已经是7号，风沙减弱了许多，但还是在当地形成了一场规模不小的沙尘暴，“很难想象武威当时都经历了些什么，应该是像末日一样的灾难吧。”现在想来仍然后怕，李军义表示，自己虽不是“黑风暴”的亲历者，但正是由于远在千里之外仍然受到波及，才让他更加明白武威治沙之于全国的意义，也是从那时起，治沙的种子便开始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李军义记得，父辈算是武威市的第一代“治沙人”，武威城东二十里大沙便是父辈人最早的治沙地点之一，那时候条件有限、人员也有限，父辈人只能通过一辆架子车、几把铁锹治沙造林，没有治沙经验，只能按“一步一叩首，一苗一瓢水”的土办法栽种树苗。

2024蚂蚁森林春种首批花棒种植现场

上世纪90年代，李军义接过父亲手里的铁铲，加入老人们未竟的治沙事业，在治沙前线一干就是30年。如今，二十里大沙 30 万亩沙漠已得到基本治理，放眼望去，连绵起伏的沙丘上，覆盖着无数个草方格，环环相扣，牢牢缚住片片黄沙，梭梭、花棒等沙生植物随风摆动，相互交织绵延向沙漠深处。

“蚂蚁”虽身小，可挡一粒沙

治沙的问题不只关乎西北，还影响着整个北方，甚至是大半个中国。近年来，随着越来越多的个体、企业、机构加入治沙队伍，黄沙中，绿意不断蔓延，精神也在延续。

实施“三北”工程是国家的重大战略，去年9月，作为“三北”工程标志性战役之一，河西走廊—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阻击战在武威市民勤县正式启动，“三北”工程攻坚战全面打响。

“身在主战场，必须当好主力军。”武威市林草局局长王峥表示，武威按照“南护水源、中保绿洲、北固风沙”的治理思路，在重点风沙口、流沙入侵地、绿洲防护缺口等重点区域，层层设防、步步为营，构筑起点线面结合立体治沙体系。

7年前，蚂蚁森林作为最大规模的社会力量，在武威启动种树治沙实践，助力阻止巴丹吉林沙漠和腾格里沙漠在此“握手”，“此身虽微小，可挡一粒沙。”亿万支付宝用户通过低碳行为在手机上种下一棵树，蚂蚁集团等企业便会捐赠资金，由公益组织和专业机构负责，在治沙最前线种下一棵真树。

2024蚂蚁森林春种活动现场

今年“世界地球日”前夕，全国1500多万网友在手机上为甘肃种出了超150万株花棒。而此前，蚂蚁集团已持续7年为甘肃的生态建设捐资，累计协议捐资超过9亿元（数据截至2023年底），已种下超过1.5亿棵树，种植面积达150多万亩。

“种树不再只是一群人的使命，而是全社会共同参与的事情。”对于治沙种树的“破圈”，治沙8年里不断探索治沙新模式的邵文山倍感欣慰，他向记者讲述，受恶劣环境影响，武威属于典型的人口流出型城市，但近两年在政府、企业和相关机构的支持下，凉州区积极探索光伏治沙新模式，走出了一条新能源产业发展的绿色之路，种树治沙队伍不断壮大，一些原本想要外出打工的老乡也都选择留在当地。

在邵文山负责的九墩滩光伏治沙示范园区内，连片的光伏板深蓝如海，邵文山简单算了一笔账：“光伏板不仅能防风、阻止沙尘飞扬和沙丘移动，还能吸收光照、减少土壤水分蒸发。”板上发电，板下栽种沙生经济作物，实现发电、治沙、增收三重效果。截至目前，园区光伏板下种植梭梭等沙生植物5万亩。园区项目建成投运后，每年可发电261亿千瓦时，节约标准煤801万吨。

如今，贫瘠的土地依靠光资源禀赋形成产业优势，源源不断的外部力量正从祖国的四面八方向此汇聚。

从4到13，90后治沙人已接棒

“花棒坑要挖在草方格的西北角，深度约40公分左右；填进去的沙子要用脚踩实；水要浇到花棒根部……”武威市凉州区林业和草原局的王妍表示，工作只有短短8个月，这位95后姑娘已然熟练掌握花棒种植的各种专业技巧。

去年7月，毕业于东北林业大学森林工程专业的王妍顺利通过了武威市林草局的招聘考试，成为了一名治沙新生代，主要负责行政执法和安全生产工作，以确保林业和草原各方面的安全问题。

王妍是天水人，不同于武威的黄沙漫天，因水得名的天水山川秀丽、气候宜人，是很多人眼中更加适合女孩子工作的地方，但在王妍看来，在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向沙漠宣战来得更有意义。她说：“作为天水人，在武威压沙植树，不只是为我的家乡挡住风沙，更是作为西北屏障，为全国守住西北方向沙尘的第一道防线。”

蚂蚁森林种植对比图

幸运的是，王妍并不是孤军奋战，据她介绍，去年以前，武威市凉州区林草局里的90后只有4个人，从去年开始局里逐步焕新，90后、95后队伍很快扩充到了13个人，他们来自甘肃、内蒙古、湖北、宁夏等祖国的四面八方。“再过两年，局里的很多老人就该退休了，还会有更多的新鲜‘血液’加入到我们的团队，他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该我们挺身而出了。”王妍解释道，治沙种树、世代相传，90后已接棒。

如今，在武威市民勤县，不少蚂蚁森林地块已经形成明显沙结皮，有效阻止沙丘移动，曾消失踪迹的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黄羊也重新活跃了起来；在离民勤900多公里外的敦煌，同样的现象也在发生，2018年以来，蚂蚁森林先后在敦煌阳关镇种下梭梭等树种超3万亩，每到开花季节，淡黄色的梭梭花海连绵不绝，让戈壁滩焕发无限生机……

采访的最后，王妍十分欣喜地向记者介绍甘肃各地的景点，从兰州的牛肉面，到武威的祁连雪山、张掖的丹霞地质公园，再到敦煌的玉门关、鸣沙山和月牙泉……“我希望大家都能来看一看，不只是因为一碗麻辣烫，甘肃非常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