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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04-27 02:4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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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晓

    在本城文人圈子里,伍先生性情孤傲怪僻,清瘦得只剩下骨架的他平时大多如仙鹤一样独来独往,很是不合群。

    举一个伍先生怪僻的例子。有一天,伍先生出门散步,他眉头紧锁,思考着人生。一个与他熟悉的人主动上前打招呼,吓了伍先生一跳,他当场就跟那人发火了:你跟我打啥招呼啊,无聊!伍先生拂袖而去。

    这事后来传开了,我知道后,也觉得伍先生不近人情,问他:“伍大哥,你咋这样呢?”

    伍先生跟我解释,他当时正在思考一个问题,人思考问题时是不能“走气”的,那人跟他打招呼,哪怕自己只是“嗯”一声,体内汇集的元气也会跑冒滴漏一部分,让自己思考的质量大打折扣。

    伍先生长我二十多岁,与我是忘年交。伍先生写小说、写散文,还写舞台剧,他的文字深受古代文学浸染,文字半文半白,有时读着有点拗口。但我确实欣赏伍先生惜墨如金的文字,准确、凝练、生动、有力。

    我与伍先生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书店里,他在书架前看书,我看了一眼觉得他眼熟,曾在报刊上看到过他的肖像,便主动上前问候:“你是伍先生吧?我很喜欢你的文章。”

    伍先生有遇到知己的感动,他伸过手来,问了我的名字后脱口而出:“久仰,久仰!”伍先生的话,顿时也让我受宠若惊。

    那天,我与伍先生在书店外的一条小巷子里话别,相互留下了联系方式。三天后,伍先生给我打来电话说:“天气尚好,今日有闲,可否一聚?”我也寂寞,立即回应:“可以,可以。”

    伍先生住在老城一条深深的巷子里,青砖小楼有五十多年的历史了,他说住在那房子里接地气。我如约来到伍先生的家,身材颀长的他张开双手,大鸟展翅一样要与我拥抱。

    晚上,我在伍先生家吃了他用砂锅炖了大半天的酸萝卜老鸭汤,喝了他泡的拐枣酒。我接连喝了两大杯酒,伍先生善意地提醒我,这个酒劲儿大,你得注意一点。我呵呵而笑,感觉伍先生还是挺可亲、挺幽默的一个人。

    我与伍先生吃喝谈笑正欢,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开门进来,朝我似笑非笑地点点头。伍先生轻声告诉我,这是他太太。

    我说,叫上她一起吃饭啊。

    伍先生毫不隐瞒地告诉我,他们夫妻俩47岁那年就分床睡觉,50岁那年分灶做饭。

    伍先生叹叹气说,就这样凑合着在一个屋檐下过下去吧,懒得离婚了。

    伍先生的女儿在上海安居立业,外孙是他按照《诗经》里一句诗的灵感取的名字。

    伍先生领我走进他的书房。书房不大,墙壁四周的书橱里是满满当当的藏书。

    他说,已有数千册藏书了,文学、历史、哲学、医学、植物学、心理学,甚至母猪养殖繁殖之类的书都有,古今中外,门类齐全。

    伍先生告诉我,要多读杂书,这样写起文章来,才能文思滔滔。我连声称是,并感叹自己的积累实在是太少了,写起文章来有憋闷、难产的感觉。

    伍先生说,那可不行啊,你看像钱钟书先生那样,研读史学、哲学、文学、心理学经典,那才是真正的大家。


    我站在伍先生的书房里,那些已发黄的书籍,似故人沉沉的眼眸凝视,每一本书里,都有游荡的老灵魂。

    伍先生一一介绍这些藏书的身世来历,哪本是在书店买的,哪本是在旧书摊上意外发现的,哪本是用自己的藏书与人换来的。

    伍先生的卧榻,就在书房的角落,我担心那小木床不能伸直他瘦长的身子。我想象着,他深夜看书累了后,就蜷缩在小木床上,在梦呓里喊出书中人物的名字。

    我同伍先生坐在书房里,聊起各自读书的事情。伍先生指着满墙藏书,提高声音说:“他们说我这个人没啥朋友,对啊,我就是没朋友,这些书就是我的朋友,有它们,我这辈子就够了!”

    伍先生说,我到晚年,交上了你这样一个朋友,很幸运。说这话时,我见他的眼圈红了。他还说,能够进他书房的人,这辈子没几个。

    临走前,伍先生从书墙上取下一本珍藏的书送给我,我接过书,连声说“谢谢”。

    后来,我在自己的书房里,于小台灯下读完了伍先生送我的那本书最后一页。台灯里的钨丝突然发出耀眼的白光,猛闪几下后就熄灭了,台灯里的灯泡寿终正寝了。

    我与伍先生交往的这些年,大都是相互交换读过的好书,聊聊读书心得,君子之交一杯水,文人之交一张纸。

    那年春天的一天,伍先生突然叫我到他家去,只见他眼圈发黑、面色乌青。他对我感叹说:要是我哪天不在人世了,我这些藏书又托付给哪个啊?

    我说,伍大哥,你不要这样说,考虑这个事情为时尚早。

    伍先生说,文人书房里的藏书,它最终的归宿在何处?我们都得好好考虑这个事情。

    我那天还有事在身,同伍先生匆匆话别。

    一周过后的一天上午,伍先生在路上突发心梗离世。我赶到伍先生的家,再次走进他的书房,书房里的藏书,已被伍先生重新归类、收拾得整整齐齐。

    我凝望着这满屋的藏书,心里想,伍先生的灵魂腾空而去,剩下在这人间的藏书,真正是大寂寞啊!

    如今,我在这座城的书房里又多了些重量,书房里,有伍先生写在一张小纸条上交代过的,他送我的几十本藏书。

    (本文作者为中国散文协会会员,出版有散文集《时光底片》等,现供职于重庆市万州区五桥街道办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