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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5日下午，曝光抖音网红张某宣称护肤品可“抗癌”以坑骗老年人的博主“翻滚吧花花”（下称花花）告知大众日报·大众新闻记者，她已正式向广州市白云区市场监督管理局提交了对张某举报材料。目前，抖音方面已封禁张某的账号，并给花花母亲全额退款，表示将继续走平台流程调查处理。

花花此前视频内容

对于张某在直播间号称具有“抗癌”功效的产品“曼泊妮”，山东省生物医药技术学会理事汪海洋告诉记者，“曼泊妮”的配料均为食品成分，“就是调口味的，产生不了什么效果。”

此外，熟悉张某的多位业内人士透露，“曼泊妮”实为其委托代工厂生产的贴牌饮料，成本10元左右。2022年起，张某便在直播间隐晦地打抗癌“擦边球”，曾开设多个账号躲避封禁，业内敢将美容食品与抗癌挂钩的寥寥无几，张某也因“胆子够大”牟取暴利。据告知，张某目前仅被线上销号，线下暂未被采取措施，“他现在就是特别害怕，到处在找人打听接下来会不会有事。”

母亲“救命钱”遭网红哄骗，相信舆论力量发布视频

4月19日，花花发布视频曝光抖音百万粉丝网红张某，引起热议。视频中，花花讲述了母亲患肺癌后，自己曾兼职送外卖并负债20万，为母亲积蓄治疗费用。但母亲身体并未好转，花花留意之下，发现母亲将药钱用于从张某直播间购买大量号称有“抗癌”功效的护肤饮品，因而延误治疗，花花哭诉：“求求你，别再骗我妈的救命钱了。” 在花花向记者提供的张某直播片段中，其熟练使用“拆字法”规避平台审查规则。例如，以“两个点、一个广、三个口、一个大山的山”代称癌症，以“乳什么什么腺”“子什么什么宫”指向身体器官，用以暗示“曼泊妮”对上述部位疾病的功效。

张某“抗癌”宣传

并且，张某将明星姚贝娜、梅艳芳患癌去世的经历作为案例，以“亲姨”因心脏病去世后丈夫另娶等故事为噱头，制造焦虑兜售产品；自称在“普度众生”，传播正能量，将原价4800元的胶原蛋白肽“亏本”卖299元，但据网友提供视频显示，“亏本”的张某实际已住豪宅并拥有劳斯莱斯等豪车。

在花花发布视频后，评论区涌现出诸多有同样遭遇的受害者家属，引起抖音方面关注后，全平台封禁张某的账号。花花向记者表示，自己发布视频的决定一开始并未得到亲属支持，“他们并不理解，我为什么不光是去举报，而是在这里发视频。”但花花坚定认为，“没有舆论，根本不会有大改变。”

如今，花花的个人信息遭泄露，她带已做过肺切除手术的母亲回到家乡生活。在舆论发酵过后，4月25日下午，花花正式向广州市白云区市场监督管理局提交对张某的举报材料，并表示将视市场监管局回复决定下一步动作。

药学专家：“曼泊妮”系食用饮料，无药物、保健品批准文号

花花在视频中称自己毕业于北京科技大学，是化妆品功效检测工程师，经查阅论文等资料，认为张某带货的胶原蛋白肽饮品“曼泊妮”存在虚假宣传，甚至构成诈骗。

“曼泊妮”产品信息

4月25日，记者向山东省生物医药技术学会理事、药物学专家汪海洋求证“曼泊妮”实际效果。汪海洋表示，从产品信息看，“曼泊妮”不但没有“国药准字”的批准文号，连“国食健字”的保健品批准文号都不具备，仅拥有食品生产许可证，仅能视为“饮料”。配料表中包含的鱼胶原、蛋白肽重瓣红玫瑰汁、黑果腺肋花楸果汁等成分，张某曾在直播间大肆宣传，鼓吹每一配料均有神奇效果，汪海洋对此认为，“（这些成分）作为食品来讲，它就是调口味的，它就不应该有什么效果，它也产生不了什么效果。”

此外，在“曼泊妮”外包装正面，显示有“鱼皮胶原肽”的专利号。经查询，汪海洋表示，“专利没问题，国家知识产权局授权”，但从授权文书内容来看，专利发明人为陈某某，其发明点主要在于制备“具有美白效果”的鱼皮胶原肽的工艺，与疾病治疗、强身健体等功效均无关。

在国家知识产权局网站上可公开查询的专利内容

业内：内容定向投放中老年观众，产品成本仅10元左右

“大家在直播间讲故事、立人设，引起共鸣共情去赚钱是比较常见的，但是抗癌这宣传谁敢做，你这是胡编乱造，是诈骗了。”曾与张某直接打过交道的业内知情人士汪俊（化名）告诉大众日报·大众新闻记者，业内虽有夸大宣传，但极少敢直接宣称所谓胶原蛋白肽产品具有“抗癌”效果，张某正因“胆子够大也很聪明地打擦边球”，在短短时间内积累了大量财富。

另一业内人士西西（化名）证实了这一信息，她表示，自己从2022年入行做护肤品主播开始，就注意到张某已经在打“抗癌”擦边球进行带货，至今至少两年之久，其间并未遭到真正打击。并且，张某的直播间一般定向投放流量，对象均是经过筛选的中老年女性，这类人群一般具有较为严重的健康和容貌焦虑，也大概率有基础疾病，且通常有一定经济能力，能够负担数百元的产品，这便是张某精心挑选的收割对象。

在具体操作中，西西透露，张某一般先唤起中老年女性的恐慌，编造故事刺激其不安感，且描述普遍性的身体不适以趁机兜售产品。在评论区，有大量水军予以配合，例如在张某暗示“癌症”等，因评论区不受平台审查规则约束，便可以直接打出产品的抗癌效果，并装作受益者，以煽动不明情况的中老年观众大量购买。

据透露，“曼泊妮”这款张某主打的产品，也是代工厂生产后贴牌销售，成本在10元左右。产品包装显示，“曼泊妮”生产的委托方为未来优品供应链管理（广州）有限公司，受委托方为广东正当年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天眼查显示，委托生产“曼泊妮”的公司正常营业

大众日报·大众新闻记者在天眼查网站查询得知，两家公司目前均显示为正常经营状态，但管理人员名单均未出现张某信息，和张某号称“创始人”的身份并不相符。此外，委托方公司所留联系方式为代办执照、注册商标的企业服务公司。两家公司均未接通电话后，记者向委托方公司所在的广州市白云区市场监督管理局咨询相关情况，对方表示还不清楚，如需举报，需要受害方主动提交资料。

“他一个账号每个月的流水，往低了说几百万肯定有的，这两年间赚了可能有大几千万。”汪俊估计，张某的盈利金额较为惊人，毕竟产品属于“暴利”。他透露，张某为90后，曾只卖普通护肤品，生意未有起色，后来较早引进胶原蛋白肽产品并打造自己的“品牌”，“品牌就是和以前微商一个性质，说白了就是一个空壳子，自己注册个商标，找个工厂代工，专利号很好弄，每个直播间都有。”汪俊介绍，“曼泊妮”的料体不足一元，包装比原料稍贵一些，总成本最多十元，但在张某的“抗癌”宣传下可卖出数百元的价格。

两年间一直未被严厉监管，在汪俊看来，是因为张某的直播间一般不推送给年轻消费者，而产品无功无过，也不至于伤害身体，老年人鲜有举报意识，平台也监管不力，所以张某一直未能“踢到铁板”。本次花花能够有力曝光，是做了件对公众有利的好事。

截至4月25日，汪俊透露，张某还未被线下采取措施，“但他很害怕，他团队的人也很害怕，天天到处打听，接下来会不会有事。”

律师：张某或将构成诈骗罪

对于张某行为的定性，上海君悦（合肥）律师事务所刑事合规部副主任、合肥市消费者权益保护团团委律师张勇表示，首先从数额上讲，结合广东省一类地区的立案标准，张某的涉案金额可能已经达到了“数额特别巨大”（50万标准）；其次从受害人数来看，本案若涉及人数众多，不进行打击势必致使公众利益受损；再次从欺诈行为上讲，张某在直播过程中已“明示”其产品的抗癌功能（通过拆字、默许用户弹幕“抗癌”功能、对老年用户进行精神洗脑等方式）；最后从非法占用目的来讲，公开报道显示张某可能用骗取的资金大量购置了房产、豪车并进行挥霍，所以张某案可能不会是简单的行政处罚案件。另外，北京市京师（济南）律师事务所律师王经纬亦表示，张某的情节可能将构成诈骗罪。

对于平台在这一事件中的责任，张勇指出，从利益共享者理论出发，张某两年间的虚假宣传未得到有力监管，平台责任应当同样得到强调和重视，其责任主要表现为民事方面。《中华人民共和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第四十四条第二款明确规定：“网络交易平台提供者明知或者应知销售者或者服务者利用其平台侵害消费者合法权益，未采取必要措施的，依法与该销售者或者服务者承担连带责任。”

王经纬的意见略有不同，他认为不应过分苛责平台。通常情况下平台无需通过积极地逐一关注每个直播间的所有内容，而是设立巡查机制，在发现直播间或者相关内容违法时，能够采取一定的措施制止这一违法行为，例如切断连接、屏蔽、关停直播间等，做到此类预防措施，一般应当认定平台尽到了注意义务，可以免除其责任。

而夸大、虚假宣传在直播间屡禁不止，更为严格的规定能解决这一问题吗？在张勇看来，打击“擦边球”式虚假宣传，有以下方面可以努力：第一，应当加大对虚假宣传等擦边主播的处罚力度；第二，应当加大对平台监管的要求；第三，应当优化相关法律，例如在明确平台民事法律责任的同时，加大对平台行政处罚的力度。

（大众日报·大众新闻客户端记者 张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