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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03-29 03: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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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半斋续笔》,俞晓群著,浙江大学出版社2024年3月出版

    沈公生前称晓群兄为“三栖达人”,谓其能悠游于“数学”“出版”和“随笔写作”三界(著有《数与数术札记》、三大卷《一个人的出版史》、十余册关于书人书事及阅读的文集)。近日,我的阅读书单里平添了一部《五行志随笔》,这是他钻研二十余载后扎实结下的诱人果实。书虽谦卑地名之曰“随笔”,然其“往往别具只眼,见他人之所未见,言他人之所未言”(江晓原语)的厚重蕴藉,凿凿实实从民族漫长历史的隙缝中,拈出一幕幕思想与现实之间隐而不显却又神秘辉映的“生命不可承受之轻”。如此,携《五行志》,晓群兄已遥不可追地淬炼成为“四栖达人”。

    为其新著《两半斋续笔》,晓群兄索序于我。我两人相识相知虽不可谓不久和不深,然充其量作为“两栖”存在的我,有何资格面对企及了“四栖”存在的他,还要对他文字的江山来通胡乱的评点?好在“序”的意思大致是“有话说在前面”。因之,对我而言,排在他文字登场前先他一步亮相的我心里想说的某些话,便不必越俎代庖,非将之后他正文的“真身”用我不见得高明到哪里的话提前絮叨它一遍。

    我心里想说的话究竟是些什么?

    四下里寻找灵感的救兵之际,我忽然想起意大利语中有个表达“前言”或“序”的词cappello。这个词的另一常用之义是人们日常所戴的“帽子”(hat, cap),而这“帽子”竟不费气力,替我唤回了史密斯(Logan Pearsall Smith)1922年散文集《零碎二编》(More Trivia)中描述外在衣装与人之关系的那段妙文——

    我打量着挂在门厅处的我的那件外套和那顶帽子,心里充满了宽慰。因为虽说今天我步出房门之时伴随我的是一种个性,而昨天我的个性全然是另外一种,但我的件件衣装将我各个不同的自我扣在一起,令它们能够貌似成为一个全整的人,若非这样,所有这些心理现象的蕴集本来是没有办法彼此协调相融的。

    也许,放过晓群兄文字之“真身”(收入集中的三十七篇随笔)再明智不过。单说那文字“真身”栖居的门厅(他的“两半斋”)处挂着的且为我所见的他的“帽子”与“外套”?说不定,这“帽子”与“外套”反倒更能将过去二十余年他显现给我的“各个不同的自我扣在一起,令它们能够貌似成为一个全整的人”。

    然而,相识至今,我记忆中从未留下晓群兄戴过帽子的印记,哪怕是北方的寒意降到众人难以抵抗的地步。大概他刚毅、通透的心灵懒得遮盖一切,包括扑面的冰冷和他发丛里渐渐钻出的灰白。

    那就略去帽子,说说外套。

    他的确是有外套的。他的外套虽不讲究却不可或缺,而且远不止一件。一个靠思想和文字安身立命的出版大家和勤奋读书人,其肉身与心灵栖居于斯的书斋,何尝不是温馨、宁谧,包裹住他“各个不同的自我”的一件“外套”?何况,他真真切切对书的“外套”(装帧)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痴迷。从这一角度着眼,“两半斋”这件“外套”,去掉其写实的成分(谓其藏书分为两半存放),还真担当得起将其主人“各个不同的自我扣在一起,令它们能够貌似成为一个全整的人”这个不小的抱负。容我一一道来。

    “两半斋”与晓群兄的“自我一”。

    有“两半”必有“整一”。整一拆为两端故得两半。出入于“数术”“五行”的晓群兄对《周易》烂熟于心,其“两半斋”莫非在在提示着“卦”与“爻”的神髓?因为,“观变于阴阳,而立卦;发挥于刚柔,而生爻”。“一以贯之”,则为阳爻,阳爻“-”音读为“壹”;“拆一为二”,则为阴爻,阴爻“- -”音读为“拆”。如是“一以贯之”与“拆一为二”的循环往复构成了万事万物生生不息的奥秘。“两半斋”试图探及的难道是天地之为两半、阴阳之为两半、刚柔之为两半的分分合合及其在尘世间纷繁的投射?

    “两半斋”与晓群兄的“自我二”。

    “两半”未尝不可解作“二元”。海德格尔尝论人的思维模式具“二元性”。“精于计算”(calculating)为思想之“一元”,“耽于沉思”(reflective)亦为思想之“一元”。此两种模式均合理和必要,却彼此不相包容。前者关注的乃是“可造作性”(makability),后者关注的乃是“意义”(meaning),而在当今时代,前一种思维模式一统天下。海氏担忧人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易遭到“无思想态”(thoughtlessness)的威胁,遭到“飞离思想”(the flight from thought)的威胁。若仅仅思考可行的东西(the practicable),思考能造作出来的东西(what can be made),人就面临着忘掉深思自己和深思其存在意义的危险。涉及出版,涉及装帧,晓群兄必挣脱不掉俗世“可造作性”的律令,但勤奋多产的写作和精深独到的研读则令他从容直面“飞离思想”的威胁。“两半斋”于他不是思维模式的“二元”分裂,而是对此“二元”的警醒、对此“二元”的征战、对此“二元”的超越、对此“二元”的调伏。

    这就不难理解,痴迷于书装的他从不把书籍与书籍的装帧视为绝然分离的两半。他是真正探得“装帧”(binding)一词堂奥的出版家,因为在他的境界里,通过“捆绑”,装帧其实是将事物不同维度的“两半”在另一个崭新维度里美妙地“合二为一”。它既把物质性的东西“捆绑”在一起,也把文化中不同的领域和元素“粘合”在一起。它既是手工艺材料和技法的结合,也是空间、内容与想象力的结合。它既同文本的作者“粘合”在一起,也通过特殊市场与收藏者“粘合”在一起。换言之,“装帧”不仅将书页、字体、版式、书封、艺术同文字内容和谐地“捆绑”在一起,它最终还将形成统一整体的美丽的书册,同更为宽广的世界“粘合”在一起。在“书”与“世界”之间,“两半斋”像是一座连接的桥梁,对着这两端分别延伸开去,但它更像是一间美丽的“装帧工坊”,灯火通明,毫无倦意,一步步实现着他的书装理想。

    “两半斋”与晓群兄的“自我三”。

    《荀子·解蔽》篇探讨了人的思想何以会被蒙蔽的问题。“凡人之患,蔽于一曲而暗于大理。”在荀子看来,蒙蔽的根源在于以一种思想的状态或视角消解其他思想的状态或视角,从而辨认不清真理本来的面目。于是,喜好会造成蒙蔽,憎恶也会造成蒙蔽;强调开始会造成蒙蔽,倚重结果也会造成蒙蔽;保持疏远会造成蒙蔽,过于亲近也会造成蒙蔽;追求广博会造成蒙蔽,耽于肤浅也会造成蒙蔽;厚古会造成蒙蔽,薄今也会造成蒙蔽。为根除思想认识的蒙蔽所必然导致的祸患,荀子开出了他的药方——“无欲无恶,无始无终,无近无远,无博无浅,无古无今,兼陈万物而中县衡焉”。不执着于任何片面而分辨事物,经由广泛的分析、比较和综合,悬立判定是非的标准,然后如实全面地把握事物及事物间的关系。值得注意的是,荀子此篇涉及“心”的认识过程的“两与一”。“心生而有知,知而有异,异也者,同时兼知之。同时兼知之,两也;然而有所谓一,不以夫一害此一谓之壹。”心能辨别事物,辨别时且能同时分辨事物的差异,这即是心的“两用”。但心还有一种状态叫“专一”,即不让对一种事物的认识妨碍对另一事物的认识。

    晓群兄的“两半斋”,不正借助于他的一篇篇随笔,实践着“一半无欲、一半无恶,一半无始、一半无终,一半无近、一半无远,一半无博、一半无浅,一半无古、一半无今”这一调理认识偏颇的“处方”。翻阅着此集收入的三十七篇平和、敞亮的文章,我似乎渐渐清晰地瞥见了“两半斋”主人伏案的身影,他以“专一”统御着“两用”,在心的虚静中,“坐于室而见四海”。

    “四海”这个意象不经意间令我忆起多年前晓群兄常穿的一件外衣,外衣左胸口处用颇为考究的深色丝线绣着一叶逆风扬起的三角帆。那时的他,意气风发,浑身充盈着旺盛的激情和斗志,活脱脱像是刚刚步出捷克作家赫拉巴尔《河畔小城·甜甜的忧伤》的书页,一脚踏进我辈苟且于斯的俗世——

    我大步走着,谁都没看见,也不知道我胸前刺了一只小船。它将永远伴随着我,我走到哪里,它就漂游到哪里。等我哪一天去游泳,仰泳的时候,小船的船头就会划破河面跟我畅游。当我忧伤的时候,我将像画片上的耶稣那样撕开衬衫,向众人展示那颗被荆棘环裹着、燃烧着的心。(星灿、劳白译)

    此刻,怕是他已然彻底挥别了我曾目睹过的那款时尚外衣。我没有向他求证这点,也用不着向他求证这点,因为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断定,无论到了什么样的岁月,只要晓群兄还能纯粹忘我地挥笔于他那间“肉体的夜晚正是灵魂的白昼”(A.S. Raleigh, Dream Life)的“两半斋”,他那只渴望划破思想河面的小船,一定会深深刺在他畅游前行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