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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换式卡牌 | 454人在玩 | 大小:97.86M | 版本号:V9.96.72

更新时间:2024-04-27 01: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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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复兴

    进天坛南门往西走一点,甬道北,树荫掩映中,有一大块空地,四四方方,很宽敞,足有几个篮球场大,四周被柏树林包围。柏树不高不粗,都很齐整,是这些年新栽的。

    奇怪的是,当初铺铺展展、密密实实栽种下这一片林子,为什么独留下这样大的一片空地?如果留下这片空地是有规划的,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闲置,除了四周安放了几个木条凳,一片空空如也?地面也没有做硬化或任何处理,依然是土质的,风一刮,尘土飞扬。

    其实,有这样一块空地,挺好的。有时候,我会到这里来画画。常有家长带着孩子到这里玩,这里宽敞,可以让孩子可劲儿地疯跑,又是土地,即使摔倒了也没关系,不会磕坏了胳膊腿,顶多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接着再玩。这里成了儿童游乐场,尽管没有一点儿游乐设施。

    天坛有那么多的古树、古建筑,也有成年人锻炼的体育场地,就是没有一般公园都有的儿童玩的游乐场,这里便填补了这个空缺似的,很受孩子们欢迎。一般都是老人带着孩子来,看孩子玩,自己坐在旁边晒晒太阳,和同来的老人聊聊天。

    周末休息日,也有年轻人带着孩子来,在这里踢球或打羽毛球。老中青少几代人都有,人来人往,挺热闹。

    对于我,方便画点儿速写。

    初春的上午,阳光温煦,我坐在那里画画,身边的凳子上坐着一个女人,和站着的一个女人聊闲天。听说话的口气,两人彼此熟识,不是街坊,就是同事,或者老同学,常到天坛来玩。两位的年纪相差无几,都有六十来岁。

    引起我注意的,是坐着的女人,她一身穿戴很时髦,宝蓝色薄呢大衣,花盆式的大翻领,蓬蓬袖,都不是这种年龄的式样,特别是宝蓝色,很有些艳,更是属于年轻人喜欢的色彩。不仅如此,她还足蹬一双深棕色的长筒靴,那鞋的方跟虽不算高,也得有三四厘米,真有点儿担心她走道会崴脚。

    站着的女人,没那么时髦,穿着件短款的旧棉外套,一边说话,一边用眼角余光看着正疯跑着放风筝的小男孩。那孩子也就四五岁的样子,说是风筝,其实就是自己用纸糊的“屁股帘儿”;也根本谈不上是放风筝,“屁股帘儿”呼扇呼扇的,总也飞不起来,在孩子的身后,像条小狗一样追着他蹦着高地跑。

    坐着的女人指着孩子说:看你多好啊,有个孩子,多好玩啊!

    站着的女人说:好玩?你可不知道,弄一个孩子多累呢!清早醒来一睁眼,就得不错眼珠儿地盯着,生怕孩子磕着碰着出一点儿差错。前两年幼儿园经常闭园,孩子都让领回家,他们小两口可倒好,一点儿不带操心的,倒是真够放心的,大撒把,把孩子都甩给了我,好像这孩子是为了给我生的!

    不管是为谁生的,你就别抱怨了!有个孩子,总可以享受天伦之乐。

    天伦之乐?站着的女人撇撇嘴,哼了一声,说道:什么天伦之乐,纯粹是天伦之累!

    行了,你别得了便宜卖乖啦!甭管是天伦之乐还是天伦之累,你说这过日子过的是什么?还不过的是孩子?没个孩子,等于没个抓挠、没个盼头。家里只剩下老头儿老太太,大眼瞪小眼,就剩下吃喝和喘气,一天到晚,连个孩子的哭声笑声都听不着,这叫什么日子?

    你不会让你闺女给你生一个?再不生,岁数大了,就没法生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闺女,没少跟她费唾沫星子,她倒是得听啊!前几年,把她催急了,给我送来一条哈巴狗,说您不是一天到晚想要孩子吗,给您!这就是你的外孙子啦!

    站着的女人笑了:你闺女说得也没错,现在那狗让你都养熟了,心肝儿宝贝儿地叫,不也真成了你的孩子了吗?

    孩子?叫它,它倒是摇着尾巴,汪汪地冲着你答应几声,可它能像你孙子一样,会放风筝吗?会唱歌吗?会给你背唐诗“鹅鹅鹅,曲项向天歌”吗?还会管你叫奶奶吗?你说,能有你这样的乐儿吗?说着,她不禁被自己的话逗乐了,咯咯地笑起来。


    在一边旁听的我也被两人的对话触动了。

    我知道,现在有些年轻人不仅不愿意要孩子,连结婚都不愿意。工作不稳定,房子“亚历山大”,生存的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哪里还敢要小孩?看到身边的同龄人,结了婚、有了孩子的窘迫,上好幼儿园得求人,上好小学得买学区房,上中学担心孩子早恋,大学毕业了又为找工作焦头烂额……一连串的烦恼,脚后跟紧打后脑勺,得忙活一辈子,图个啥呀?

    在要孩子的问题面前,两代人的态度是不一样的。即便老人大包大揽承担了养育小孩的一切,不少年轻人还是一肚子的忧虑与百结难解的担心,在这个问题面前畏手畏脚地败下阵来。老人便无可奈何,任由年轻人去了。都说白天不懂夜的黑,夜也是难懂白天的白。

    就这样,一晃,孩子进入中年,父母进入老年。于是,做父母的这一代老人,便成了眼前这样两种:坐着的女人发着牢骚;站着的女人也发着牢骚。坐着的嫌站着的得了便宜卖乖;站着的嫌坐着的不知道如今养个孩子有多难。

    她们两人东扯葫芦西扯瓢地说着,我自己胡思乱想地想着,手里的画笔半天没动。

    忽然,手机铃声清脆地响了起来。是坐着的女人的手机声,她从大衣左口袋里掏出来个手机,但是,手机并没有响。她又从大衣右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这个手机的铃声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她接通了电话。

    打完电话,她站起来,对那个女人说:不跟你聊了,我们家那口子来电话了,家里来了客人,我得回家了。

    那女人笑着对她说:看你多美呀,比我们都阔,有俩手机,一左一右,二把撸子挎着,双枪老太婆呢!

    她一摆手说:都是女儿淘汰的。

    还是你女儿有钱,总换新手机。

    也没个孩子,小两口工资都不少,你说挣的钱像你孩子花在你孙子身上多好,她没这个地方花呀,可不都这么瞎花了呗!什么东西都买,买完了,新鲜劲儿一过,就淘汰给了我们。只要一有新款手机,她就买新的,把旧的给了我和她爸。我这儿有俩,她爸爸那儿有仨呢!

    那女人一听,打趣她:仨?跟你一样,一个专接女儿的,一个你们老两口的专机,那一个呢?接谁的?接他初恋情人的怎么着?

    她也打趣道:你以为我们那口子像你们家那位呢?

    两个女人都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孩子,让她们一个乐一个忧;手机,让她们都像捡了个乐儿似的,乐和个不停。

    小孩子拎着风筝跑了过来,叫道:奶奶!我憋不住了,要去厕所!

    两个女人领着孩子,赶紧跑了。宝蓝色的大衣阔摆被风吹起,像一只老鸟的翅膀,在初春上午的阳光照耀下,很是鲜艳。不用说,这大衣,还有那高筒靴,也都是孩子淘汰的。没有小孙子的老人,比有小孙子的老人,显得年轻好多呢!有小孙子的老人,拉着小孙子的小手,比没有小孙子的老人,跑得快了许多。